我的父親,老爸 《第200篇》

2010080711:22


 

  夢見老爸,走後三十年,父親節的前夕,我提起筆寫下關於我的父親,老爸。

 

我的父親,對我而言是個未曾老過的老爸,腦海浮起的影像永遠停格在他走前的樣子。髮絲猶黑,聲音仍亮,滿臉笑容,英氣挺拔的中年模樣。

 

那是三十年前的七月,我雙十未滿,大二的暑假之初,我獨自在家,下過了一場豪雨,突然接獲通知,說趕快趕往醫院,到了醫院卻又得知因為傷勢過於嚴重已轉往台北長庚的路上,回到家中靜待的結果卻是尚未抵造橋就走了,母親隨侍在側。父親因大雨上工廠屋頂檢視卻不慎滑落,以頭直接落地。

 

這場滂沱雨來得又急又快,如死神般的降臨,把父親帶走。

 

老爸被迫在人生的中場離開。若人生是一場競賽,他永遠出局了;若人生還有夢,再無法圓夢了;若人生是另一幸福的開始,再無緣享受了;若人生是一場苦難,也永遠解脫了。

 

沒有預警,除了震驚與錯愕,還有無語問蒼天。老媽,突如槁木沒了靈魂般過了兩年,整整兩年後,有如開關似的,轉動或上下,方此走出黑暗,邁出下半場的開始。傷悲的療癒,也就整整兩年。

 

那兩年是我大學之後半,相對前兩年的快樂無憂,後兩年有些許的無奈與無言,每個禮拜的回家探母,是唯一能盡的孝道,但年輕不懂事的我,面對傷心又頹喪的母親,不知該說什麼,只能相對兩無言,完全施展不出任何的力量,可以讓老媽暫時的釋懷走出傷痛。只是規律地看似消極地每個禮拜見面兩天,她無言,我亦無語,然後我搭車離開。

 

這輩子與老爸相處的時間,仔細算來是不到二十年的。國中後的分離,嚴格說我們只有十六年的相處時光。十六年可以製造出多少回憶,扣除孩提時代的懵懂,還有歲月對記憶的摧殘,實在是有限。

 

父後三十年,我能記起的立即印象是老爸長的很帥。在沒有特別家世背景的襯托下,老媽會看上他應是原因之一,一些玩笑,一些真實,老媽常跟我說她年輕時好多人追求呢!我愛聽她不臉紅的說著這些故事,老爸除了長的帥,就是擁有藝術天份,他常是學校的海報負責人,這也說自老媽的口中。

 

我的成長過程中,老爸的職業路上一直坎坷難行,受人陷害,惡運連連,多年訴訟煎熬,待平反已歲月蒼蒼,看似天份與才氣離他越來越遠,但又總在他的生活裡不斷的流瀉,不斷讓我有蛛絲馬跡可尋。

 

家的二樓有一塊露天陽台,老爸自己進材料,用自己的手蓋了一間頗具藝術味的房間,最讓我難忘又喜愛的是兩扇不同造型的木窗,一扇左右推拉格窗,另一扇往外推用棍子撐住的古典窗,給我許多的想像空間,房間裡面也掛了父親的畫作。

 

老爸也愛種水果。芭樂、木瓜都曾是家中的庭園樹,還自己搭起了棚架,就種起了綠色葡萄。也許是土質不好,始終都不怎麼好吃,木瓜任其掉落,路過的人請求我們的允許自行摘取;芭樂澀到不能吃,成了我們兄妹的棒球壘站,當然葡萄也下架了。但這些都成了日後最美好的回憶。

 

記得小四時,老爸代筆為我的美術作業畫了一幅〝台北的中華商場〞,我看都沒看過的地方,怎麼會畫呢!當 時的 老師更有意思,居然把這幅畫貼上佈告欄,這是不是有點作弊又獲高評價的情形,成熟的筆觸落在小四生的手上,不怪嗎?我有幾兩斤,老師不會不知,只是小小年紀的我當時有沒有五味雜陳,早已忘光光了,小小片段在多年的人生路上,成了我對父親的甜美回憶之一。

 

還有一次小五時,我從外面回來,穿著橘色的格子繫帶長大衣,正好遇見老爸站在家中記事的小黑板前,霎時突然把我叫住,立刻就在黑板上速寫穿著大衣旁邊想像飛著一隻蜻蜓的我,這樣的老爸是不是很有天份呢!

 

老爸的脾氣非常不好,也許是天生個性也許是因為運氣不佳使然,嚴厲的教育方式又愛說教,有時候也會莫名奇妙處罰孩子,甚至口出重話告誡老媽勿太縱容孩子,因這個緣故讓我是比較愛媽媽的,而媽媽不打不罵,又更突顯了這樣父嚴母慈的模式。但想起他艱苦的一生,從小是孤兒,又英年早逝,我好生心疼,想起他的才氣,我又好尊敬,想起他的愛家顧家,我更緬懷不已。這樣一個多樣的父親,老爸,是令我書寫不完的,但礙於篇幅也該收筆,剩下的就仍束之留在美好的記憶天堂。

 

這輩子不曾寫過他,因為過去沒有特別機會,更沒有特殊感懷,今年五月的某個晚上,第一次夢見了我的父親,老爸。第二天立刻用鉛筆在草稿本上寫下夢見父親四字,又幾行,之後就停住,斷斷續續了兩個月,直到七月盛暑,越過了三十年的斷層阻礙,終於見到當年的父親,思緒於焉如涓涓流水……

 

兔也  2010.07.18~20

 

我的部落格200篇巧遇父親節前夕,以此文紀念雙重意義。

 

祝福爸爸節,大家一起同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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