桐花，來了又去，一年又過，總是悵然。
從她成名以來，我不曾好整以暇的賞桐。五六年前曾經一次與先生帶著婆婆欲上土城賞桐，因現場人車爆滿無停車位而無功而返；三年前一次秘境尋桐是心血來潮，心領神會的意境之旅大過賞桐之美。
多年來桐花的意象深植人心，賞桐成了全民運動，我想隨俗，卻又不想，深怕駢肩雜遝未享如意春風卻惹來心浮氣躁，徒增記憶陰影。今年要去不去，果然是一件心事。真是傷腦筋呀！
姍姍來遲的下場，是一別如雨，桐花流水杳然去。
直到，有心了，卻下了一場雨。假日的午後，與先生往離家最近的後山去，經過一個樟樹隧道，遠遠見一棵高高的桐花，地上落花已泥濘，了無意境。再深入，又見一棵高高在上如皇帝，難以親近，也無所獲了。
第二次便是尋桐遇莿桐，是幸。但就沿路或見山頭有零星桐樹，唉！仍無感動。
第三次，想著新北市土城桐花季仍在半個月期限中，出發吧！不再堅持不與熙熙攘攘湊熱鬧，趁著非假日星期一，人潮或稀或少，兒子休假回來是最佳遊伴。
我倆匆匆上路，車近賞桐路稍遇堵塞路況，心雖有忐忑，未減興味淋漓。過了瓶頸，柳暗花明，有車位，慶幸地停好車。順著就近步道往上爬，往上爬。沿途石階，修竹參天，頗有意境。見一路旁歇椅，不如我拍張獨照，背後是鐵圍籬，兒子說背景不佳，但拍出我怡然自得的笑意。遠見一棵大樹下一張淺藍塑膠椅，在山上空等有緣人，我請兒子拍下獨椅寫意照，他雖不懂老媽的意境，拍了一張咖啡屋的全景，另一番山中寫實，果然也不錯。
上山有多深有多遠，爬了好久好久才抵山腰的承天寺，這下才知數年前的無功而返是天意，否則行動不便的婆婆怎堪如此折磨。
不知累了多久，終於看見承天寺的正門，還是後門？很有孫悟空西遊記的某個場景味道，裡面草地乾淨整齊，見一男一女在灑水，問女婦賞桐何處去，她笑答：「下了豪雨後恐已無花了，但順著寺廟路徑走….就可到登山入口。」聽了心想不妙了。但，既來之，則安之。
綠瓦白牆，優雅禪寺裡許多善男信女在禪修誦經，速速通過，不宜打擾。走出了寺外，是一條康莊大路，原來車子是可以開上來的，我卻爬得一身汗水，才抵桐花步道的起點。路上有掉落的桐花，拾起完好兩朵，我說：「兒呀！讓花別上你的耳朵，你讓我拍好嗎？」遲疑不過兩秒，他說：「今兒我穿粉紅衣，你快快拍完。」言下之意，他有羞澀，仍滿足為母玩性，表現孝心。我心慰然。
走完了大路，終於看見了剛剛女婦所提的旁有咖啡館的桐花步道入口，我的苦行僧才要開始，心略有遲疑，又想游泳衣都穿了，就下海了吧！
不知桐花公園有多遠多深，我一團迷霧；爬了一半，心裡已後悔想回頭卻又不甘。前方不明山路，有緩坡可期？從停車開始的山路直到此刻，沒有停止的上坡，是我罕見的親山步道，能不能遇見桐花又是另一回事了。回頭啊！不可，我的字典裡沒有放棄兩字，不只是因為桐花是否仍在雲深處等著我。
兒子貼心問候的照拂，是一顆定心丸。此刻的他像母親一樣讓我如沐春風。我們偶爾停下來抖汗；偶爾停下來拍照；偶爾停下來探看彼此。
一路都是上山下山的人，終於鼓起勇氣問下山的一對夫婦，「桐花公園快到了嗎？」一句「快了，就幾分鐘吧！」終於一鼓作氣衝了上去，只見山中流泉，水上可見朵朵落花，一位攝影者擋住去路，近乎趴下，拍著意境桐花。環顧四週，鬱鬱蔥蔥，光影山林，不同登山路線的人潮一一出籠，匯聚於此，狗兒也來，桐樹卻何在，不見蹤跡，木棧廣場坐著稀稀疏疏為數也不少的休憩者，此時是否與我同嘆「只在此山中，雲深不知處」。
賞桐失敗，登頂成功。三步跪下一拜的轉山人，上山時遇一位，下山又遇另一位。這裡是凡人的尋桐路；也是不凡人的修行路。我既凡也不凡，是吧！
或說，尋桐不遇的末部曲是一場親子爬山運動，更讚！
賞桐繼續留待明年吧！
兔也 寫於2012.05.22
文圖皆刊登於更生日報2012/10/10
